剔蠹莫剔深,爱木木反戕。责子莫责深,爱子成乖张。
阿桂吾犹子,天资颇驯良。况复汝年岁,当亦知臭香。
我心良念汝,骨肉情故长。诲汝刻骨言,汝母视寻常。
今已年十七,已列大人行。顾汝犹童儿,立志殊未当。
昔我京师归,汝肩始齐床。忽忽七年过,今已似我长。
我目多阅人,英俊如云翔。弱冠富文学,下笔铿琳琅。
汝负读书名,灭裂无一强。汝腹自空虚,汝貌徒昂藏。
我每忆汝父,九原杳茫茫。死者不可作,感我涕泪滂。
食桃弃其核,有子委路旁。骨肉天性真,有子焉得忘。
昔汝父早岁,多才能文章。亦复敦行谊,有志驰四方。
恨哉赋命薄,未立辄已僵。天道久必复,或欲于尔偿。
我今诚念汝,念汝须扶将。有言不汝告,如瞽行伥伥。
戒汝莫嗜酒,嗜酒志意荒。戒汝莫游侠,败家之斧斨。
莫羡不义富,金玉积满箱。尔目不知书,马牛而冠裳。
莫羡不义贵,炙手犹沸汤。尔能富德业,金紫来煌煌。
阿桂听我言,汝意得无伤。汝今已解事,谅我无别肠。
古闻几卿义,我视犹惭惶。王基意则厚,吾不为汝望。
但愿汝卓立,门户得汝光。汝若不自强,伶俜辱爷娘。
子贤子不肖,嘉谷与莠稂。为谷与为莠,在汝自较量。
人生亦多事,门户要劻勷。我今渐潦倒,期汝早激昂。
我意良覼缕,笔舌难尽详。知汝省念无,拊心但茫茫。
(1485—1565)松江华亭人,字贞父(甫),号毅斋。孙衍子。正德六年进士。授编修,历官礼部尚书,兼掌詹事府。嘉靖三十二年斋宫设醮,以不肯遵旨穿道士服,罢职归。文章深厚尔雅。工书善画,尤擅人物。有《历代圣贤像赞》、《让溪堂草稿》、《鉴古韵语》。
先帝深虑汉、贼不两立,王业不偏安,故托臣以讨贼也。以先帝之明,量臣之才,固知臣伐贼,才弱敌强也。然不伐贼,王业亦亡。惟坐而待亡,孰与伐之?是故托臣而弗疑也。
臣受命之日,寝不安席,食不甘味。思惟北征。宜先入南。故五月渡泸,深入不毛,并日而食;臣非不自惜也,顾王业不可得偏安于蜀都,故冒危难,以奉先帝之遗意也,而议者谓为非计。今贼适疲于西,又务于东,兵法乘劳,此进趋之时也。谨陈其事如左:
高帝明并日月,谋臣渊深,然涉险被创,危然后安。今陛下未及高帝,谋臣不如良、平,而欲以长策取胜,坐定天下,此臣之未解一也。
刘繇、王朗各据州郡,论安言计,动引圣人,群疑满腹,众难塞胸,今岁不战,明年不征,使孙策坐大,遂并江东,此臣之未解二也。
曹操智计,殊绝于人,其用兵也,仿佛孙、吴,然困于南阳,险于乌巢,危于祁连,逼于黎阳,几败北山,殆死潼关,然后伪定一时耳。况臣才弱,而欲以不危而定之,此臣之未解三也。
曹操五攻昌霸不下,四越巢湖不成,任用李服而李服图之,委任夏侯而夏侯败亡,先帝每称操为能,犹有此失,况臣驽下,何能必胜?此臣之未解四也。
自臣到汉中,中间期年耳,然丧赵云、阳群、马玉、阎芝、丁立、白寿、刘郃、邓铜等及曲长、屯将七十余人,突将、无前、賨叟、青羌、散骑、武骑一千余人。此皆数十年之内所纠合四方之精锐,非一州之所有;若复数年,则损三分之二也,当何以图敌?此臣之未解五也。
今民穷兵疲,而事不可息;事不可息,则住与行劳费正等。而不及今图之,欲以一州之地,与贼持久,此臣之未解六也。
夫难平者,事也。昔先帝败军于楚,当此时,曹操拊手,谓天下已定。然后先帝东连吴越,西取巴蜀,举兵北征,夏侯授首,此操之失计,而汉事将成也。然后吴更违盟,关羽毁败,秭归蹉跌,曹丕称帝。凡事如是,难可逆见。臣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。至于成败利钝,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。
吴王夫差败越于夫椒,报槜李也。遂入越。越子以甲楯五千保于会稽,使大夫种因吴太宰嚭以行成。
吴子将许之。伍员曰:“不可。臣闻之:‘树德莫如滋,去疾莫如尽。’昔有过浇杀斟灌以伐斟鄩,灭夏后相。后缗方娠,逃出自窦,归于有仍,生少康焉,为仍牧正。惎浇能戒之。浇使椒求之,逃奔有虞,为之庖正,以除其害。虞思于是妻之以二姚,而邑诸纶,有田一成,有众一旅。能布其德,而兆其谋,以收夏众,抚其官职;使女艾谍浇,使季杼诱豷,遂灭过、戈,复禹之绩。祀夏配天,不失旧物。今吴不如过,而越大于少康,或将丰之,不亦难乎?勾践能亲而务施,施不失人,亲不弃劳,与我同壤而世为仇雠。于是乎克而弗取,将又存之,违天而长寇雠,后虽悔之,不可食已。姬之衰也,日可俟也。介在蛮夷,而长寇雠,以是求伯,必不行矣。”
弗听。退而告人曰:“越十年生聚,而十年教训,二十年之外,吴其为沼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