汝南昔曾谒公祠,霜日皓冽森英姿。乃今江馆坐牢落,夺目忽睹中兴碑。
神明焕若还旧观,义烈凛凛生见之。滞气激起天宇豁,快意发冢挥金锤。
生平每为二贤惜,以技掩节公羲之。不阿桓温止殷浩,遗世脱屣终游嬉。
平原突兀杲卿死,李唐中叶公能持。政令二贤书不工,只字片楮犹当奇。
矧于超出二王笔,冠冕百代书家师。坡仙论书至公止,此本于公又奇至。
正笔篆玉藏李斯,出笔存锋兼汉隶。古硬陵轹瘗鹤铭,韵胜韬抉兰亭记。
离堆雄峻仅能亚,画赞沈深还栉比。书法至此为绝尘,顿觉诸家异端异。
恢宏正大极遒紧,驰骛刚方穷壮丽。万古千秋讨贼心,二十四城忠义气。
惜哉岁久颇残缺,苔蚀潮舂寖磨灭。去国几年似者希,沧海遗珠亦奇绝。
酒酣对酌虎贲郎,况乃摩挲是明月。断画崭崭屹断金,倔彊常山笔端舌。
中间剥泐尚含胡,惨淡中丞面馀蔑。载看激裂壮士肝,意苦时危将泣血。
置书勿论抚膺叹,更有何人似公节。忠贞端不负巡远,文字尤令重元结。
只今谁识段文昌,世上焉知李希烈!终南太华皆可磨,后人竟莫堕嵯峨。
惟馀浯溪青天一片石,照耀邃古驰江河。谁能与世见此不朽业,荡攘邪秽蠲祅痾。
再立元气攎浇讹,踵武至德肩元和,九原起公吾其歌。
(1223—1275)元泽州陵川人,字伯常。郝天挺孙。金亡,徙顺天,馆于守帅张柔、贾辅家,博览群书。应世祖忽必烈召入王府,条上经国安民之道数十事。及世祖即位,为翰林侍读学士。中统元年,使宋议和,被贾似道扣留,居真州十六年方归。旋卒,谥文忠。为学务有用。及被留,撰《续后汉书》、《易春秋外传》、《太极演》等书,另有《陵川文集》。
士君子立身事主,既名知己,则当竭尽智谋,忠告善道,销患于未形,保治于未然,俾身全而主安。生为名臣,死为上鬼,垂光百世,照耀简策,斯为美也。苟遇知己,不能扶危为未乱之先,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;钓名沽誉,眩世骇俗,由君子观之,皆所不取也。
盖尝因而论之:豫让臣事智伯,及赵襄子杀智伯,让为之报仇。声名烈烈,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义士也。呜呼!让之死固忠矣,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——何也?观其漆身吞炭,谓其友曰:“凡吾所为者极难,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。”谓非忠可乎?及观其斩衣三跃,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,而独死于智伯。让应曰:“中行氏以众人待我,我故以众人报之;智伯以国士待我,我故以国士报之。”即此而论,让馀徐憾矣。
段规之事韩康,任章之事魏献,未闻以国士待之也;而规也章也,力劝其主从智伯之请,与之地以骄其志,而速其亡也 。郄疵之事智伯,亦未尝以国士待之也;而疵能察韩、魏之情以谏智伯。虽不用其言以至灭亡,而疵之智谋忠告,已无愧于心也。让既自谓智伯待以国士矣,国士——济国之上也。当伯请地无厌之日,纵欲荒暴之时,为让者正宜陈力就列,谆谆然而告之日:“诸侯大夫各安分地,无相侵夺,古之制也。今无故而取地于人,人不与,而吾之忿心必生;与之,则吾之骄心以起。忿必争,争必败;骄必傲,傲必亡”。谆切恳至,谏不从,再谏之,再谏不从,三谏之。三谏不从,移其伏剑之死,死于是日。伯虽顽冥不灵,感其至诚,庶几复悟。和韩、魏,释赵围,保全智宗,守其祭祀。若然,则让虽死犹生也,岂不胜于斩衣而死乎?
让于此时,曾无一语开悟主心,视伯之危亡,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。袖手旁观,坐待成败,国士之报,曾若是乎?智伯既死,而乃不胜血气之悻悻,甘自附于刺客之流。何足道哉,何足道哉!虽然,以国士而论,豫让固不足以当矣;彼朝为仇敌,暮为君臣,腆然而自得者,又让之罪人也。噫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