译文
用黄金、白玉装饰的宝刀,到了夜间它的光芒穿透窗户,直冲云霄。
大丈夫五十岁了还没有在沙场立功,手提战刀迎风独立傲视天下。
我在京城里结交的都是些豪杰义士,彼此意气相投,相约为国战斗,同生共死。
羞耻于不能在流传千年的史册上留名,但一颗丹心始终想消灭胡虏,报效天子。
近来,我来到汉水边从军,远处的终南山顶山石嶙峋、白雪耀眼。
啊,楚国即使只剩下三户人家,最后也一定能报仇灭秦。难道我堂堂中华大国,竟会没有一个能人,把金虏赶出边关?
注释
金错刀:用黄金装饰的刀。
白玉:白色的玉。亦指白璧。
八荒:指四面八方边远地区。
京华:京城之美称。因京城是文物、人才汇集之地,故称。这里指南宋京城临安(今杭州市)。
奇士:非常之士。德行或才智出众的人
意气:豪情气概。
相期:期待;相约。这里指互相希望和勉励。
史策:即史册、史书。
丹心:赤诚的心。
尔来:近来。
天汉滨:汉水边。这里指汉中一带。
南山:终南山,一名秦岭,在陕西省南部。嶙峋:山石参差重叠的样子。
“楚虽三户”句:战国时,秦攻楚,占领了楚国不少地方。楚人激愤,有楚南公云:“楚虽三户,亡秦必楚。”意思说:楚国即使只剩下三户人家,最后也一定能报仇灭秦。三户,指屈、景、昭三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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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元1172年(孝宗乾道八年)正月,陆游应四川宣抚使王炎的聘请,从夔州(今重庆奉节)赴南郑(今陕西汉中),担任宣抚使司干办公事兼检法官。投身收复失地的准备工作。乾道九年,那年陆游48岁,奉调摄知嘉州,他根据这段在中的经历和感受,写下了这首《金错刀行》。
参考资料:
这首诗在描绘具体形象时着墨不多,却起到了重要的点染作用。
“黄金错刀白玉装”一句,描绘宝刀外观之美。黄金装饰的刀身,白玉镶嵌的刀柄,金玉相映,华美无比。“夜穿窗扉出光芒”一句,描绘宝刀内质之佳。它在黑夜中光芒四射,竟可穿透窗户,确实不凡。这两句,从诗歌意脉上说,是托物起兴,通过对宝刀的描绘和赞美,自然引出下面的提刀人形象。而从内在意蕴上说,又对提刀人的身份和志趣起着一种映衬作用,实质暗示了宝刀无用武之地,英雄无报国之门。
“丈夫五十功未立,提刀独立顾八荒。”这里有三层意思:“提刀独立”写提刀人的动作,显出其急欲上阵杀敌;“顾八荒”写提刀人的神态,既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落寞惆怅,更顾盼自雄的豪迈气概;“丈夫五十功未立”则慷慨直陈,向天浩叹,更显出了提刀人的胸怀大志。
“尔来从军天汉滨,南山晓雪玉嶙峋。”写终南山顶山石嶙峋、白雪耀眼,虽只是略施点染,但雪光与刀光相辉映,却为爱国志士之“一片丹心”大大增色,最终还是突出了诗中抒情主人公的凛然不可屈服的形象。
“呜呼!楚虽三户能亡秦,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!”诗人在诗的最后发出了“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”的时代最强音。引用战国时“楚虽三戾,亡秦必楚”的楚车民谣作比,用反诘句表明:汉族人民定有英雄人物能赶走女真统治者收复中原。楚民谣虽仅八字,但深刻说明民心不会死、民力可回天这一道理。陆游虽生活于国力衰微偏安江左的南宋,但基于对民心、民力的正确认识,在述志时他坚信中国有人,定能完成北伐事业,其爱国精神感人至深。
这是一首七言歌行。歌行体诗往往转韵,此诗在用韵上是四句一转,与诗人情感表达的流泻起伏变化相适应,读起来抑扬顿挫。
陆游生活在民族危机深重的时代。南宋国势衰微,恢复大业屡屡受挫,抗金志士切齿扼腕。陆游年轻时就立下了报国志向,但无由请缨。他在年将五十时获得供职抗金前线的机会,亲自投身到火热的军旅生活中去,大大激发了心中蓄积已久的报国热忱。于是他借金错刀来述怀言志,抒发了誓死抗金、“中国”必胜的壮烈情怀。这种光鉴日月的爱国主义精神,是中华民族浩然正气的体现,永远具有鼓舞人心、催人奋起的巨大力量。
这是一首托物寄兴之作,在结构上具有由物及人、层层拓展的特点。全诗分三层意思:
第一层从开头到“提刀独立顾八荒”,从赋咏金错刀入手,引出提刀人渴望杀敌立功的形象。
第二层从“京华结交尽奇士”到“一片丹心报天子”,从提刀人推扩到“奇士”群体形象,抒发其共同的报国丹心。
第三层从“尔来从军天汉滨”到结束,联系眼前从军经历,揭明全诗题旨,表达了“中国”必胜的豪情壮志。
“丈夫五十功未立”,这里的“丈夫”,是一个爱国壮士的形象。孟子说:“富贵不能淫,贫贱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,此之谓大丈夫。”(《孟子·滕文公下》)这段话有助于理解“丈夫”的涵义。诗句中所说的“功”,不能仅仅理解为陆游个人的功名,而是指恢复祖国河山的抗金大业。“一片丹心报天子”一句,似乎有忠君色彩,但在那时的历史条件下,“天子”与国家社稷难以分开,“报天子”即是报效国家,其积极意义仍应肯定。
“京华结交尽奇士,意气相期共生死。”意即怀抱报国丹心的并非只有自己,当时朝廷中已经形成一个爱国志士群体。隆兴初年,朝中抗战派势力抬头,老将张浚重被起用,准备北伐,陆游也受到张浚的推许。这些爱国志士义结生死,同仇敌忾,是抗金复国的中流砥柱。
最后两句却变化了句式,先用叹词“呜呼”提唱,末句则用一气赶下的九字反诘句,读起来显得铿锵有力,仿佛掷地有金石之声。
这首诗题为“金错刀行”,但并不是一首咏物诗,它不以铺陈描绘宝刀为宗旨,而只不过是借宝刀来述怀抱、言志向。因此,诗中多议论和直抒胸臆的句子,以气势、骨力来感染读者、激励读者。诗中无论是“丈夫五十功未立”的喟叹,还是“意气相期共生死;的表白,无论是“一片丹心报天子”的誓词,还是“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”的宣告,无不是以诗人的民族自豪感和正义必胜的自信心为底蕴,因此决非粗豪叫嚣之作可比,读来大声鞺鞳,气势夺人。长于议论,同时又富于充沛的感情,是此诗艺术上成功的首要原因。
参考资料:
议论英发,情韵富饶
这首诗题为<金错刀行),但并不是一首咏物诗,它不以铺陈描绘宝刀为宗旨,而只不过是借宝刀来述怀抱、言志向。因此,诗中多议论和直抒胸臆的句子,以气势、骨力来感染读者、激励读者。诗中无论是“丈夫五十功未立”的喟叹,还是“意气相期共生死;的表白,无论是“一片丹心报天子”的誓词,还是“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”的宣告,无不是以诗人的民族自豪感和正义必胜的自信心为底蕴,因此决非粗豪叫嚣之作可比,读来大声鞺鞳,气势夺人。长于议论,同时又富于充沛的感情,是此诗艺术上成功的首要原因。
描绘简省,形象鲜明
好诗毕竟离不开鲜明的形象。这首诗在描绘具体形象时着墨不多,却起到了重要的点染作用。
先看对宝刀的描绘。“黄金错刀白玉装”一句,描绘宝刀外观之美。黄金装饰的刀身,白玉镶嵌的刀柄,金玉相映,华美无比。“夜穿窗扉出光芒”一句,描绘宝刀内质之佳。它在黑夜中光芒四射,竟可穿透窗户,确实不凡。这两句,从诗歌意脉上说,是托物起兴,通过对宝刀的描绘和赞美,自然引出下面的提刀人形象。而从内在意蕴上说,又对提刀人的身份和志趣起着一种映衬作用,实质暗示了宝刀无用武之地,英雄无报国之门。
次看对提刀人的描绘:“丈夫五十功未立,提刀独立顾八荒。”这里有三层意思:“提刀独立”写提刀人的动作,显出其急欲上阵杀敌;“顾八荒”写提刀人的神态,既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落寞惆怅,更顾盼自雄的豪迈气概;“丈夫五十功未立”则慷慨直陈,向天浩叹,更显出了提刀人的胸怀大志。
再看对汉中终南山的描绘:“尔来从军天汉滨,南山晓雪玉嶙峋。”写终南山顶山石嶙峋、白雪耀眼,虽只是略施点染,但雪光与刀光相辉映,却为爱国志士之“一片丹心”大大增色,最终还是突出了诗中抒情主人公的凛然不可屈服的形象。
语言特点
这是一首七言歌行。歌行体诗往往转韵,此诗在用韵上是四句一转,与诗人情感表达的流泻起伏变化相适应,读起来抑扬顿挫。全诗共十二句,前面十句皆为七言,最后两句却变化了句式,先用叹词“呜呼”提唱,末句则用一气赶下的九字反诘句,读起来显得铿锵有力,仿佛掷地有金石之声。
(方智范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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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游(1125年11月13日-1210年1月26日),字务观,号放翁,汉族,越州山阴(今浙江绍兴)人,尚书右丞陆佃之孙,南宋文学家、史学家、爱国诗人。陆游生逢北宋灭亡之际,少年时即深受家庭爱国思想的熏陶。宋高宗时,参加礼部考试,因受宰臣秦桧排斥而仕途不畅。孝宗时赐进士出身。中年入蜀,投身军旅生活。嘉泰二年(1202年),宋宁宗诏陆游入京,主持编修孝宗、光宗《两朝实录》和《三朝史》,官至宝章阁待制。晚年退居家乡。创作诗歌今存九千多首,内容极为丰富。著有《剑南诗稿》《渭南文集》《南唐书》《老学庵笔记》等。
楚太子有疾,而吴客往问之,曰:“伏闻太子玉体不安,亦少间乎?”太子曰:“惫!谨谢客。”客因称曰:“今时天下安宁,四宇和平,太子方富于年。意者久耽安乐,日夜无极,邪气袭逆,中若结轖。纷屯澹淡,嘘唏烦酲,惕惕怵怵,卧不得瞑。虚中重听,恶闻人声,精神越渫,百病咸生。聪明眩曜,悦怒不平。久执不废,大命乃倾。太子岂有是乎?”太子曰:“谨谢客。赖君之力,时时有之,然未至于是也”。”客曰:“今夫贵人之子,必宫居而闺处,内有保母,外有傅父,欲交无所。饮食则温淳甘膬,脭醲肥厚;衣裳则杂遝曼暖,燂烁热暑。虽有金石之坚,犹将销铄而挺解也,况其在筋骨之间乎哉?故曰:纵耳目之欲,恣支体之安者,伤血脉之和。且夫出舆入辇,命曰蹶痿之机;洞房清官,命曰寒热之媒;皓齿蛾眉,命曰伐性之斧;甘脆肥脓,命曰腐肠之药。今太子肤色靡曼,四支委随,筋骨挺解,血脉淫濯,手足堕窳;越女侍前,齐姬奉后;往来游醼,纵恣于曲房隐间之中。此甘餐毒药,戏猛兽之爪牙也。所从来者至深远,淹滞永久而不废,虽令扁鹊治内,巫咸治外,尚何及哉!今如太子之病者,独宜世之君子,博见强识,承间语事,变度易意,常无离侧,以为羽翼。淹沈之乐,浩唐之心,遁佚之志,其奚由至哉!’’太子曰:“诺。病已,请事此言。”
客曰:“今太子之病,可无药石针刺灸疗而已,可以要言妙道说而去也。不欲闻之乎?”太子曰:“仆愿闻之。”
客曰:“龙门之桐,高百尺而无枝。中郁结之轮菌,根扶疏以分离。上有千仞之峰,下临百丈之溪。湍流遡波,又澹淡之。其根半死半生。冬则烈风漂霰、飞雪之所激也,夏则霄霆、霹雳之所感也。朝则鹂黄、鳱鴠鸣焉,暮则羁雌、迷鸟宿焉。独鹄晨号乎其上,鹍鸡哀鸣翔乎其下。于是背秋涉冬,使琴挚斫斩以为琴,野茧之丝以为弦,孤子之钩以为隐,九寡之珥以为约。使师堂操《畅》,伯子牙为之歌。歌曰:‘麦秀蔪兮雉朝飞,向虚壑兮背槁槐,依绝区兮临回溪。’飞鸟闻之,翕翼而不能去;野兽闻之,垂耳而不能行;蚑、蟜、蝼、蚁闻之,柱喙而不能前。此亦天下之至悲也,太子能强起听之乎?”太子曰:“仆病未能也。”
客曰:“犓牛之腴,菜以笋蒲。肥狗之和,冒以山肤。楚苗之食,安胡之飰,抟之不解,一啜而散。于是使伊尹煎熬,易牙调和。熊蹯之胹,芍药之酱。薄耆之炙,鲜鲤之鱠。秋黄之苏,白露之茹。兰英之酒,酌以涤口。山梁之餐,豢豹之胎。小飰大歠,如汤沃雪。此亦天下之至美也,太子能强起尝之乎?”太子曰:“仆病未能也。”
客曰:“钟、岱之牡,齿至之车,前似飞鸟,后类距虚。穱麦服处,躁中烦外。羁坚辔,附易路。于是伯乐相其前后,王良、造父为之御,秦缺、楼季为之右。此两人者,马佚能止之,车覆能起之。于是使射千镒之重,争千里之逐。此亦天下之至骏也,太子能强起乘之乎?”太子曰:“仆病未能也。”
客曰:“既登景夷之台,南望荆山,北望汝海,左江右湖,其乐无有。于是使博辩之士,原本山川,极命草木,比物属事,离辞连类。浮游览观,乃下置酒于虞杯之宫。连廊四注,台城层构,纷纭玄绿。辇道邪交,黄池纡曲。溷章、白鹭,孔鸟、鶤鹄,鵷雏、鵁鶄,翠鬣紫缨。螭龙、德牧,邕邕群鸣。阳鱼腾跃,奋翼振鳞。漃漻薵蓼,蔓草芳苓。女桑、河柳,素叶紫茎。苗松、豫章,条上造天。梧桐、并阊,极望成林。众芳芬郁,乱于五风。从容猗靡,消息阳阴。列坐纵酒,荡乐娱心。景春佐酒,杜连理音。滋味杂陈,肴糅错该。练色娱目,流声悦耳。于是乃发《激楚》之结风,扬郑、卫之皓乐。使先施、徵舒、阳文、段干、吴娃、闾娵、傅予之徒,杂裾垂髾,目窕心与。揄流波,杂杜若,蒙清尘,被兰泽,嬿服而御。此亦天下之靡丽、皓侈、广博之乐也,太子能强起游乎?太子曰:“仆病未能也。”
客曰:“将为太子驯骐骥之马,驾飞軨之舆,乘牡骏之乘。右夏服之劲箭,左乌号之雕弓。游涉乎云林,周驰乎兰泽,弭节乎江浔。掩青苹,游清风。陶阳气,荡春心。逐狡兽,集轻禽。于是极犬马之才,困野兽之足,穷相御之智巧,恐虎豹,慴鸷鸟。逐马鸣镳,鱼跨麋角。履游麕兔,蹈践麖鹿,汗流沫坠,寃伏陵窘。无创而死者,固足充后乘矣。此校猎之至壮也,太子能强起游乎?”太子曰:“卜病未能也。”然阳气见于眉宇之间,侵淫而上,几满大宅。
客见太子有悦色,遂推而进之曰:“冥火薄天,兵车雷运,旌旗偃蹇,羽毛肃纷。驰骋角逐,慕味争先。徼墨广博,观望之有圻;纯粹全牺,献之公门。太子曰:“善!愿复闻之。”
客曰:“未既。于是榛林深泽,烟云闇莫,兕虎并作。毅武孔猛,袒裼身薄。白刃磑磑,矛戟交错。收获掌功,赏赐金帛。掩苹肆若,为牧人席。旨酒嘉肴,羞炰脍灸,以御宾客。涌觞并起,动心惊耳。诚不必悔,决绝以诺;贞信之色,形于金石。高歌陈唱,万岁无斁。此真太子之所喜也,能强起而游乎?”太子曰:“仆甚愿从,直恐为诸大夫累耳。”然而有起色矣。
客曰:“将以八月之望,与诸侯远方交游兄弟,并往观涛乎广陵之曲江。至则未见涛之形也,徒观水力之所到,则恤然足以骇矣。观其所驾轶者,所擢拔者,所扬汩者,所温汾者,所涤汔者,虽有心略辞给,固未能缕形其所由然也。怳兮忽兮,聊兮栗兮,混汩汩兮,忽兮慌兮,俶兮傥兮,浩瀇瀁兮,慌旷旷兮。秉意乎南山,通望乎东海。虹洞兮苍天,极虑乎崖涘。流揽无穷,归神日母。汩乘流而下降兮,或不知其所止。或纷纭其流折兮,忽缪往而不来。临朱汜而远逝兮,中虚烦而益怠。莫离散而发曙兮,内存心而自持。于是澡概胸中,洒练五藏,澹澉手足,頮濯发齿。揄弃恬怠,输写淟浊,分决狐疑,发皇耳目。当是之时,虽有淹病滞疾,犹将伸伛起躄,发瞽披聋而观望之也,况直眇小烦懑,酲醲病酒之徒哉!故曰:发蒙解惑,不足以言也。”太子曰:“善,然则涛何气哉?”
客曰:“不记也。然闻于师曰,似神而非者三:疾雷闻百里;江水逆流,海水上潮;山出内云,日夜不止。衍溢漂疾,波涌而涛起。其始起也,洪淋淋焉,若白鹭之下翔。其少进也,浩浩溰溰,如素车白马帷盖之张。其波涌而云乱,扰扰焉如三军之腾装。其旁作而奔起也,飘飘焉如轻车之勒兵。六驾蛟龙,附从太白。纯驰皓蜺,前后络绎。顒顒卬卬,椐椐强强,莘莘将将。壁垒重坚,沓杂似军行。訇隐匈磕,轧盘涌裔,原不可当。观其两旁,则滂渤怫郁,闇漠感突,上击下律,有似勇壮之卒,突怒而无畏。蹈壁冲津,穷曲随隈,逾岸出追。遇者死,当者坏。初发乎或围之津涯,荄轸谷分。回翔青篾,衔枚檀桓。弭节伍子之山,通厉骨母之场,凌赤岸,篲扶桑,横奔似雷行,诚奋厥武,如振如怒,沌沌浑浑,状如奔马。混混庉庉,声如雷鼓。发怒庢沓,清升逾跇,侯波奋振,合战于藉藉之口。鸟不及飞,鱼不及回,兽不及走。纷纷翼翼,波涌云乱,荡取南山,背击北岸。覆亏丘陵,平夷西畔。险险戏戏,崩坏陂池,决胜乃罢。瀄汩潺湲,披扬流洒。横暴之极,鱼鳖失势,颠倒偃侧,沋沋湲湲,蒲伏连延。神物恠疑,不可胜言。直使人踣焉,洄闇凄怆焉。此天下恠异诡观也,太子能强起观之乎?”太子曰:“仆病未能也。”
客曰:“将为太子奏方术之士有资略者,若庄周、魏牟、杨朱、墨翟、便蜎、詹何之伦,使之论天下之精微,理万物之是非。孔、老览观,孟子筹之,万不失一。此亦天下要言妙道也,太子岂欲闻之乎?”
于是太子据几而起,曰:“涣乎若一听圣人辩士之言。”涊然汗出,霍然病已。
淮南小寿山谨使东峰金衣双鹤,衔飞云锦书於维扬孟公足下曰:“仆包大块之气,生洪荒之间,连翼轸之分野,控荆衡之远势。盘薄万古,邈然星河,凭天霓以结峰,倚斗极而横嶂。颇能攒吸霞雨,隐居灵仙,产隋侯之明珠,蓄卞氏之光宝,罄宇宙之美,殚造化之奇。方与昆仑抗行,阆风接境,何人间巫、庐、台、霍之足陈耶?
昨於山人李白处,见吾子移白,责仆以多奇,叱仆以特秀,而盛谈三山五岳之美,谓仆小山无名无德而称焉。观乎斯言,何太谬之甚也?吾子岂不闻乎?无名为天地之始,有名为万物之母。假令登封禋祀,曷足以大道讥耶?然皆损人费物,庖杀致祭,暴殄草木,镌刻金石,使载图典,亦未足为贵乎?且达人庄生,常有馀论,以为斥鷃不羡於鹏鸟,秋毫可并於太山。由斯而谈,何小大之殊也?
又怪於诸山藏国宝,隐国贤,使吾君榜道烧山,披访不获,非通谈也。夫皇王登极,瑞物昭至,蒲萄翡翠以纳贡,河图洛书以应符。设天纲而掩贤,穷月竁以率职。天不秘宝,地不藏珍,风威百蛮,春养万物。王道无外,何英贤珍玉而能伏匿於岩穴耶?所谓榜道烧山,此则王者之德未广矣。昔太公大贤,傅说明德,栖渭川之水,藏虞虢之岩,卒能形诸兆朕,感乎梦想。此则天道闇合,岂劳乎搜访哉?果投竿诣麾,舍筑作相,佐周文,赞武丁,总而论之,山亦何罪?乃知岩穴为养贤之域,林泉非秘宝之区,则仆之诸山,亦何负於国家矣?
近者逸人李白,自峨眉而来,尔其天为容,道为貌,不屈已,不干人,巢、由以来,一人而已。乃蚪蟠龟息,遁乎此山。仆尝弄之以绿绮,卧之以碧云,漱之以琼液。饵之以金砂,既而童颜益春,真气愈茂,将欲倚剑天外,挂弓扶桑。浮四海,横八荒,出宇宙之寥廓,登云天之渺茫。俄而李公仰天长吁,谓其友人曰:吾未可去也。吾与尔,达则兼济天下,穷则独善一身。安能餐君紫霞,荫君青松,乘君鸾鹤,驾君虬龙,一朝飞腾,为方丈、蓬莱之人耳?此则未可也。乃相与卷其丹书,匣其瑶琴,申管、晏之谈,谋帝王之术。奋其智能,愿为辅弼,使寰区大定,海县清一。事君之道成,荣亲之义毕,然後与陶朱、留侯,浮五湖,戏沧洲,不足为难矣。即仆林下之所隐容,岂不大哉?必能资其聪明,辅其正气,借之以物色,发之以文章,虽烟花中贫,没齿无恨。其有山精木魅,雄虺猛兽,以驱之四荒,磔裂原野,使影迹绝灭,不干户庭。亦遣清风扫门,明月侍坐。此乃养贤之心,实亦勤矣。
孟子孟子,无见深责耶!明年青春,求我於此岩也。
闺怨
晓来雨过山横秀,野水涨汀洲。阑干倚遍空回首。下危楼,一天风物暮伤秋。
【六幺遍】乍凉时候,西风透。碧梧脱叶,余暑才收。香生凤口,帘垂玉钩,小院深闲清昼。清幽,听声声蝉噪柳梢头。
【寄生草】为甚忧,为甚愁?为萧郎一去经今久。玉台宝鉴生尘垢,绿窗冷落闲针锈。岂知人玉腕钏儿松,岂知人两叶眉儿皱!
【上京马】他何处,共谁人携手,小阁银瓶殢歌酒。早忘了咒,不记得,低低耨。
【后庭花煞】掩袖暗含羞,开樽越酿愁。闷把苔墙画,慵将锦字修。最风流,真真恩爱,等闲分付等闲休。
第一折
(冲末扮王员外同嬷嬷上)(王员外云)耕牛无宿料,仓鼠有余粮。万事分已定,浮生空自忙。老夫姓王,双名得富,是这汴京人氏。家中颇有万贯家财,人顺口都唤我做王半州。在城有一人,也是个财主,姓李,唤做李十万。俺两个当初指腹成亲,我根前得了个女孩儿,唤做王闰香,年一十六岁也;他根前得了个儿孩儿,唤做李庆安。他当初有钱时,我便和他做亲家;他如今消乏了也,都唤他做叫化李家,我怎生与他做亲家?老夫想来:怎生与他成亲?我心中欲要悔了这门亲事,嬷嬷,你意下如何?(嬷嬷云)老员外,咱如今有万贯家财,小姐又生的如花似玉,年方二八,怎生与这等人家做亲?不教旁人笑话也!(王员外云)嬷嬷,你也说的是。我如今与你十两银子,有闰香孩儿亲手与李庆安做了一双鞋儿,你将的去与李员外,悔了这门亲事。等他不肯悔亲时,你便说:"既你不肯,俺员外说,着你选吉日良辰,下财置礼,娶的小姐去。"他那里得那钱钞来?必然悔了这门亲事。停当了呵,可来回我的话。老夫无甚事,且回后堂中去也。(下)(嬷嬷云)老身将着银子、鞋儿去李员外悔亲走一遭去。堪笑乔才家道贫,凄凉终日受辛勤。难成鸾凤双飞友,却向他家去悔亲。(下)(外扮孛老儿薄篮上)月过十五光明少,人到中年万事休。老汉汴梁人氏,姓李,双名荣祖,嫡亲的三口儿家属,婆婆早年下世,有个孩儿是李庆安,孩儿每日上学攻书。我当初也是巨富的财主来,唤我做李十万。我如今穷薄了也,我一贫如洗,人都唤我做叫化李家。庆安孩儿当初我曾与王员外家指腹成亲。他根前得了个女孩儿,我根前得了个儿孩儿。他见俺家穷薄了也,他数次家要悔了这门亲事。孩儿上学去了也。老汉在家闲坐,看有甚么人来。(嬷嬷上,云)老身是王员外家嬷嬷的便是。俺员外着我将着这十两银子、这双鞋儿,直至李庆安家悔亲走一遭去。来到门首也。无人报复,我自过去。(做见孛老儿拜科,云)老的,你爷儿每好么?(孛老儿云)嬷嬷,俺穷安乐。你今日来做甚么?(嬷嬷云)无事可也不来,俺员外的言语,要和你悔了这门亲事。与你这十两银子;这双鞋儿是罢亲的鞋儿,着庆安蹅断线脚儿,便罢了这门亲事也。(孛老儿云)嬷嬷,那里有这等道理来!等我孩儿来家与他商量。(嬷嬷云)我不管你,鞋儿、银子交付与你,我回员外话去也。(下)(孛老儿云)嗨!似此怎了也?天那!欺侮俺这穷汉。孩儿敢待来家也。(李庆安上,云)自家李庆安的便是。俺当初有钱时,唤俺做李十万家;今日穷薄了,都唤做叫化李家。在城有王
半州和俺父亲指腹成亲来,他见俺穷薄了,他要悔了这门亲事。我是个读书人,量一个媳妇打甚么不紧!我上学去来,一般的学生每笑话我无个风筝儿放,我见父亲走一遭去。可早来到也,我自过去。父亲,您孩儿来家了也。你这哭怎的?(孛老儿云)孩儿,我啼哭哩、(李庆安云)父亲为甚么烦恼?(孛老儿云)孩儿也,王员外差嬷嬷来,拿着十两银子,一双鞋儿与你穿蹅断线脚,也就罢了这门亲事,因此上我烦恼也。(李庆安云)父亲,你休烦恼,量这媳妇打甚么不紧!将这鞋儿我穿的上学去。一般的学生每笑话我,道我无个风筝儿放。父亲有银子与我买一个风筝儿放着耍子。(孛老儿云)孩儿也,我与你二百钱,你买个风筝儿放耍子去。休要惹事,疾去早来,休着我忧心也!(李庆安云)有了钱也,我买风筝儿去也。(下)(孛老儿云)孩儿买风筝儿去了,老汉无甚事,隔壁人家吃疙瘩茶儿去也。(下)(李庆安拿风筝儿上,云)自家李庆安的便是。买了个风筝儿放将起去,不想一阵大风刮在这家花园内梧桐树上抓住了。这花园墙较低,我跳过墙,取我那风筝儿去。(做跳墙科,云)我跳过这墙来,一所好花园也!我来到这梧桐树下,脱了我这鞋儿,我上树取这风筝儿咱。看有甚么人来。(正旦领梅香上,云)妾身是王半州的女孩儿,小字闰香。时遇秋间天道,梅香,咱后花园中闲散心走一道去来。(梅香云)姐姐,时遇秋间天气,万花绽拆,柳绿如烟;咱去后花园中闲散心去来。(正旦云)来到这后花园中,是好景致也呵!(唱)
【仙吕】【点绛唇】试看这天淡云闲,几行征雁,秋将晚。衰柳凋残,我则见飞绵后开青眼。
【混江龙】更和这玉芙蓉相间,你看那战西风疏竹两三竿。则他这一年四季,更和这每岁循环。则他这守紫塞的征夫愁夜永,和俺这倚庭轩家妇怯衣单。消宝篆、冷沉檀,珠帘卷、主钩弯,纱窗静、绣闺闲。则我这倦身躯暂把绣针停,绕着这后花园独步雕栏看。则他那池塘中枯荷减翠,树梢头梨叶添颜。(梅香云)姐姐,你每日家不曾穿这等衣服,今日姐姐这般打扮着,可是为何?(正旦唱)
【油葫芦】疑怪这老嬷嬷今朝将箱柜来翻,把衣服全套儿拣;换上这大红罗裙子绣鞋儿弯,拣的那大黄菊簪戴将时来按,拣的他这玉簪花直插学宫扮。则今番临绣床有些儿不耐烦,则我这睡起来云髻儿微軃,插不定秋色玉钗环。
(梅香云)姐姐,你天生的花容月貌,这几日可怎生清减了,可端的为何也?(正旦唱)
【天下乐】想起俺那指腹的这成亲李庆安。(梅香云)姐姐,您想那穷弟子孩儿怎的?(正旦云)这妮子,你也嫌他穷!(唱)咱人这家也波寒,休将人小觑看,今日个穷薄了也是他无奈间。俺父亲是王半州,他父亲是李十万,(带云)人有七贫七富,人有且贫且富。(唱)天那,偏怎生他一家儿穷薄难!(梅香云)姐姐,比及你这般想他,你可不好瞒着父亲、母亲送与他些金银钱钞,倒换过来做他的财礼钱,教他来娶你可不好?(正旦云)梅香,多承你顾爱,我怕不也有此心;争奈我是女孩儿家,一时间耽不下也!(梅香云)姐姐,放着梅香哩,不妨事。(正旦云)梅香,俺绕着这花园试看咱。梅香,那树下不是一双鞋儿?你取将来看咱。(梅香云)理会的。姐姐,委的是双鞋儿。姐姐看!(正旦看科,云)这鞋不是我做与李庆安的,可怎生放在这里?梅香,树上不是个人影儿?(梅香云)姐姐,树上可知是个人哩。(正旦云)梅香,你唤他下树来,我问他咱。(梅香唤科,云)那小哥哥,你下来!俺姐姐唤你哩。(李庆安云)理会的。我下这树来。小娘子将我的鞋儿来,我见小姐去。(梅香云)我与你鞋,穿上见俺姐姐去。(李庆安做见正旦,云)小娘子支揖!小生不合擅入花园,望小娘子宽恕咱。(正旦云)万福。你那里人氏,姓甚名谁?(李庆安云)小生是李员外的孩儿,唤做李庆安。因放风筝儿耍子,不想落在你家梧桐树上抓住了,我来取风筝儿来,小娘子恕小人之罪。(正旦云)谁是李庆安?(李庆安云)则我便是李庆安。(正旦云)你认的那指腹成亲的王闰香么?(李庆安云)小生不认的。(正旦云)则我便是王闰香。(李庆安云)原来是王闰香小姐!天使其然在此相会。恕小生之罪也!(正旦云)你因何不来娶我?(李庆安云)小姐不知:俺家当初有钱时,唤俺做李十万;如今穷薄了,唤俺做叫化李家。我无钱,将甚么来娶你?如今人有钱的相看好,无钱的人小看。(正旦云)庆安,你休这般道。(唱)
【后庭花】你道是无钱的人小看,则俺这富豪家人见罕。则他这富贵天之数,端的是兴衰有往还。您穷汉每得身安,则俺这前程休怠慢!谁将你来小觑看?天着咱相会间,好将你来厮顾盼。我觑了你面颜,休忧愁,染病患。
(李庆安云)既然你家悔了亲,我又无钱,将甚么来娶你?(正旦唱)
【青哥儿】庆安也,我和你难凭、难凭鱼雁,我每日家枕冷、枕冷衾寒,则俺这夙世姻缘休等闲!(李庆安云)则是万望小姐怜悯小生也。(正旦云)庆安,我今夜晚间收拾一包袱金珠财宝,着梅香送与你,倒换过来做你的财礼钱,你可来娶我,你意下如何?(李庆安云)恁的呵,多谢姐姐!我到多早晚来?(正旦唱)你等到的夜静更阑,柳影花间。(李庆安云)我知道了也。姐姐,我回去也。(正旦云)你且回来。(唱)我则怕"别时容易见时难",庆安,你则将这佳期盼。
(李庆安云)小姐之恩,小生不敢有忘。今夜晚间在那些儿相等?(正旦云)你则在太湖石边相等,是必早些儿来!(唱)
【赚煞】你可也莫因循,休迟慢,天色儿直然向晚。倚着那梧桐树睁睁凝望眼,你可便休迷了曲槛雕栏。那其间墙里无人看,墙外行人则要你厮顾盼。(李庆安云)小姐有顾盼之意,小生怎肯失了信也!(正旦唱)赴期的早些动惮,则我这呆心儿不惯。休着我倚着他这太湖石,(正旦云)庆安也,你是必早些儿来!(李庆安云)理会的。(正旦唱)身化做望夫山。(同梅香下)
(李庆安云)姐姐回去了也。天色可也早哩,回我家中去也。(下)
第二折
(王员外上,云)老夫王员外的便是。自从悔了这门亲事,老夫心中十分欢喜。今日开开这解典库,看有甚么人来。(裴炎上,云)两只脚穿房入户,一双手偷东摸西。自家姓裴,名个炎字。一生杀人放火,打家劫道,偷东摸西。但是别人的钱钞,我劈手的夺将来我就要;我则做这等本分的营生买卖,似别的那等歹勾当我也不做他。这两日无买卖,拿着这件衣服去王员外解典库里当些钱钞使用走一遭去。可早来到也。(做见王员外科,云)员外,我这件绵团袄值当些钱钞使用。(王员外云)这厮好无礼也,甚么好衣服拿来当钱!值的多少?我不当!(裴炎云)我好也要当,歹也要当!(做摔在王员外怀里科)(王员外云)这厮好大胆也!我根前你来我去的,你不知道我的行止?我大衙门中告下你来,拷下你那下半截来!你原是个旧境撒泼的贼,还歇着案哩,你快去!(裴炎云)员外息怒息怒,不当则便了也。我出的这门来。便好道:"恨小非君子,无毒不丈夫。"一领绵团袄子你当不当便罢,他骂我是歇案的贼!便好道:"你妒我为冤,我妒你为仇。"今夜晚间,提短刀在手,越墙而过,将他一家儿都杀了,方称我平生愿足。员外没来由,骂我是贼头。磨的钢刀快,今宵必报仇。(下)(王员外云)裴炎去了也。着这厮恼了我这一场。无甚事,闭了解典库,后堂中饮酒去来。(下)(裴炎上,云)短刀拿在手,台等夜阑时。自家裴炎的便是。颇奈王员外无礼,一领绵团袄当便当,不当便罢,骂我做歇案的贼!我今夜务要杀了他一家儿。天色晚也,来到这后花园中,我跳过这墙去。(做跳墙科,云)阿,可绰,我跳过这墙来,一所好花园也。我在这太湖石边等候,看有甚么人来。(梅香上,云)自家梅香的便是。俺家闰香姐姐着我将这一包袱金珠财宝送与李庆安去。来到这后花园中,等庆安来赴期时先与他,可怎生不见庆安来?庆安,赤、赤、赤。(裴炎云)一个妇人来也,我先杀了他。(做拿住梅香杀科,云)黄泉做鬼休怨我。(梅香死科)(裴炎云)我杀便杀了,我试看咱:一包袱金珠财宝!罢、罢、罢,也够了我的也。不杀王员外了,背着这包袱,跳过这墙去,还家中去也。(下)(李庆安上,云)自家李庆安的便是。天色晚了也,瞒着我父亲,来到这后花园中。有这苫墙的柳枝,我跳过这墙去。(做跳墙科,云)这的不是太湖石?梅香,赤、赤、赤。(绊倒科,云)是甚么东西绊我一交?我试看咱:原来是梅香。他等不得我来,睡着了。我唤他咱:梅香姐姐,我来了。这个梅香原来贪酒,吐了一身。(唤摇科。云)可怎生
粘挝挝的?有些朦胧的月儿,我试看咱:可怎么两手血?不知甚么人杀了他梅香!这事不中,我跳过这墙,望家中走、走、走。(下)(正旦上,云)妾身王闰香。约下与李庆安赴期。先着梅香送一包金银去了。这梅香好不会干事也,这早晚可怎生不见来?着我忧心也呵!(唱)
【南吕】【一枝花】去时节恰黄昏灯影中,看看的定夜钟声后。我可便本欲图两处喜,倒翻做满怀愁。心绪浇油,脚趔趄家前后,身倒在门左右。觉一阵地惨天愁,遍体上寒毛抖擞。
【梁州】战速速肉如钩搭,森森的发似人揪。本待要铺谋定计风也不教透,送的我有家难奔,有事难收。脚下的鹅楣涩道,身倚定亮隔虬楼,我一片心搜寻遍四大神州。不中用野走娇羞!俺、俺、俺,本是那一对儿未成就交颈的鸳鸯,是、是、是,则为那软兀刺误事的那禽兽,天那!天那!闪的我嘴碌都恰便似跌了弹的斑鸠。我欲待问一个事头,昏天黑地,谁敢向花园里走?我从来又怯后。则为那无用的梅香无去就,送的我泼水难收。
(正旦云)我来到这后花园中也。兀的不是风筝儿!(唱)
【四块玉】那风筝儿为记号,他可便依然有,咱两个相约在梧桐树边头。(带云)险不绊倒了我那!(唱)则我这绣鞋儿莫不跚着那青苔溜?这泥污了我这鞋底尖,红染了我这罗裤口,可怎生血浸湿我这白那个袜头?
(正旦云)我道是谁?原来是梅香倒在这花园中。我试叫他咱:梅香!梅香!(做手摸科,云)这妮子兀的不吃酒来?更吐了那,摸了我两手。有些朦胧的月儿,我试看咱。(正旦做慌科,云)可怎生两手血?兀的不唬杀我也!不知甚么人杀了梅香,不中,我与你唤出嬷嬷来者。(叫科,云)嬷嬷!(嬷嬷上,云)姐姐,你叫我怎么?(正旦云)您孩儿不瞒嬷嬷说,我在后花园中见李庆安来,我道:"因何不来娶我?"他道,他家无了钱也。我便道:"今夜晚间收拾一包袱金珠财宝,我着梅香送与你,倒换过做财礼,你来娶我。"相约在太湖石边等候。不知甚么人杀了梅香,似此怎了也?(嬷嬷云)不干别人事,这的就是李庆安杀了咱家梅香来。(正旦云)嬷嬷,敢不是么?(嬷嬷云)不是他可是谁?(正旦唱)
【骂玉郎】这的也难同殴打相争斗,这的是人命事怎干休?怎当那绷扒吊拷难禁受。可若是取了招,审了囚,端的着谁人救?
(嬷嬷云)姐姐,这件事敢隐藏不住。(正旦唱)
【感皇恩】庆安也,你本是措大儒流,少不的号令在街头。不想望至公楼春榜动,刬的可便分秋。你则为鸾交凤友,更和这燕侣莺俦;则为俺爷毒害,分缝绻,折绸缪。
(嬷嬷云)姐姐,这愁烦何时是了?必要经官动府也。(正旦唱)
【采茶歌】往常则为俺不成就,今日也祸临头,一重愁番做了两重愁。则俺那父母公婆记冤仇,则管里冤家相报可也几时休!
(嬷嬷云)此一桩事不敢隐讳,我叫将老员外来,我与他说。老员外,你来!(王员外上,云)嬷嬷,这早晚你叫我有甚么事?(嬷嬷云)不知甚么人杀了梅香,丢下一把刀子。(王员外云)嗨,有甚么难见处,则是李庆安这个小弟子孩儿!为我悔了亲事也,他杀了我家梅香,更待干罢!嬷嬷,将着刀子,我如今递着脚踪儿直到李庆安家,试探他那虚实走一遭去。(正旦云)嬷嬷,你看这刀子,则怕不是他么?(嬷嬷云)可怎生便知不是他?(正旦唱)
【尾声】这场人命则在这刀一口,量这个十四五的孩儿,嬷嬷也,他怎做的这一手?止不过伤了浮财,损了人口;若打这场官司再穷究,和父亲细谋,休惹那事头。(正旦云)常是庆安无话说,久后拿住杀人贼呵,(唱)我则怕屈坏了他平人,嬷嬷也,咱可敢倒罢手。(下)
(王员外云)嬷嬷,将着刀子,跟我直至李庆安家中,问此人这桩事走一遭去来。(同下)(孛老儿上,云)自家李员外的便是。俺孩儿李庆安上学来家吃了饭,不知那里去了。我关上这门,这早晚敢待来也。(李庆安上,做慌科,云)自家李庆安的便是。小姐约我赴期,不知甚么人将梅香杀了。我害慌也,家中见父亲去。来到门首也,父亲开门来!(孛老儿云)孩儿来了也。我开开这门。(开门科,见云)孩儿也,你慌做甚么?(李庆安云)不瞒父亲说;我早晨间放风筝儿耍子,不想抓在王员外家梧桐树上。我跳过花园墙取去,不想正撞着王闰香。他说道:"你为何不来娶我?"我道:"因为俺家穷薄了,无钱娶你,你父亲悔了这门亲事。"他便道:"你今夜晚间来我这后花园中太湖石边等着,我着梅香送一包袱金珠财宝与你,你倒换过来娶我。"投到您孩儿去,不知甚么人把他梅香杀了,摸了我两手血。孩儿不敢隐讳,敬告父亲说知。(孛老儿云)孩儿,你敢做下来了也!(李庆安云)不干您孩儿事。(孛老儿云)孩儿,你不要大惊小怪的。关上门,俺歇息罢。(王员外同嬷嬷上)(王员外云)来到也。嬷嬷,正是他杀了梅香来,门上两个血手印。开门来!开门来!(开门科)(孛老儿云)我开开这门。老员外家里来。有甚么事,这早晚到俺这里?(王员外云)老畜生,你还说嘴哩,你家庆安做的好勾当!见俺悔了这门亲事,昨夜晚间把我家梅香杀了,你还推不知道哩!(孛老儿云)俺孩儿是读书的人,他怎肯做这等的勾当?不干俺孩儿之事。(王员外云)不是他可是谁?你舒出手来。(李庆安云)父亲,不千您孩儿事。(王员外云)既然不是,你舒出手来。(李庆安做舒手科,云)兀的不是手。(王员外云)好阿,两手鲜血,还不是你哩!正是杀人贼!明有清官,我和你见官去来。(王员外扯李庆安科)(李庆安云)天那,着谁人救我也!(同下)(净扮官人贾虚同外郎、张千上)(净官人云)小官身姓贾,房上去跑马。"乒乓"响一声,跚破一路瓦。小官姓贾,名虚,字蓼然。幼习儒业,颇看《春秋》、《西厢》之记,念的滑熟。口应的饭饱,扒上城楼。望下一看,打个筋斗。撞破脑袋,鲜血直流。贴上膏药,勒上包头。疼的我战,冷汗浇流。忙叫外郎,与我就揉。疼了两日,害了一秋。不吃米饭,则啃骨头。我在这开封府祥符县做个理刑之官,但是那驴吃田、马吃豆,斗打相争,人命等事,都来我根前伸诉。今日坐起早衙,外郎,喝撺厢放告!(外郎云)张千,喝撺厢!(张千云)理会的。撺厢放告!(王员外扯李庆安?
人云)这小的便怎生拿的偌大一把刀子?这刀子必是个屠家使的,其中必然暗昧。(外郎云)大人,前官断定,请大人判个"斩"字,便去典刑。(官人云)既然前官断定,将笔来,我判个"斩"字(判字科,云)一个苍蝇落在笔尖上,令史赶了者!(外郎云)理会的。(做赶科)(官人又判宇科,云)可怎生又一个苍蝇抱住笔尖?令史与我赶了者!(外郎赶科,云)理会的。(官人判字科,云)你看这个苍蝇,两次三番抱住这笔尖,令史与我拿住者!(外郎拿住科,云)大人,我捉住了也。(官人云)装在我这笔管里,将纸来塞住,看他怎生出来?
第三折
(净扮茶博士上,云)吃了茶的过去,吃了茶的过去。俺这里茶迎三岛客,汤送五湖宾。喝上七八盏,敢情去出恭。自家茶博士的便是。在此棋盘街井底卷开着座茶房,但是那经商客旅、做买做卖的,都来俺这里吃茶。今日清早晨起来,烧的汤瓶儿热。开开这茶铺儿,看有甚么人来。(窦鉴、张弘各拿水火棍上,云)自家窦鉴、张弘的便是。这里前后可也无人,俺二人奉大人的言语,着俺缉访杀人贼。来到这棋盘街井底巷。兄弟,咱去那茶房里吃茶去来。(张弘云)去来,去来。(二人入茶房科)(窦鉴云)茶博士,茶三婆有么?(茶博士云)有。(窦鉴云)你与我唤出茶三婆来。(茶博士唤科,云)茶三婆,有客官唤你哩!(正旦扮茶三婆上,云)来也,来也。好年光也!俺这里船临汴水休举棹,马到夷门懒赠鞭。看了大海休夸水,除了梁国总是天、俺这里惟有一搭闲田地,不是栽花蹴气球。好京师也呵!(唱)
【越调】【斗鹌鹑】俺这里锦片也似夷门,蓬莱般帝城。端的是辏集人烟,骈阗市井;年稔时丰,太平光景。四海宁,乐业声。休夸你四百座军州,八十里汴京。
【紫花儿序】俺这里千军聚首,万国来朝,五马攒营。好茶也,汤浇玉蕊,茶点金橙。茶局子提两个茶瓶,一个要凉蜜水,搭着味转胜,客来要两般茶名。南阁子里啜盏会钱,东阁子里卖煎提瓶。(茶博士云)三婆,有客官唤你哩。(正旦云)你看茶汤去。(茶博士云)理会的。(下)(正旦云)客官每敢在这阁子里,我试觑咱。(做见科,云)我道是谁?原来是司公哥哥、"磨眼里鬼"哥哥。你吃个甚茶?(窦鉴云)你说那茶名来我听。(正旦云)造两个建汤来。(裴炎上,做卖狗肉科。云)卖狗肉,卖狗肉,好肥狗肉!自家裴炎的便是。四脚儿狗肉卖了三脚儿,剩下这一脚儿卖不出去,送与茶三婆去。可早来到也。(做见正旦,怒科,云)茶三婆,你今日怎生躲了我?(正旦云)我迎接哥哥来,怎敢躲了?这个是何物?(裴炎云)是肥狗肉。(正旦云)三婆吃七斋。(裴炎云)你吃八斋待怎的?收了者!(正旦云)三婆这些时无买卖。(裴炎怒云)我回来便要钱,你也知道我的性儿!我局子里扳了你那窗棂,茶阁子里摔碎你那汤瓶,我白日里就见个簸箕星!我吃酒去也。(下)(正旦云)裴炎去了,被这厮欺负煞我也!(窦鉴云)三婆说谁哩?(正旦云)三婆不曾说哥哥。俺这里有一人是裴炎,他好生的欺负负俺百姓每。(窦鉴云)那厮是裴炎?你这里是甚么坊巷?(正旦云)是棋盘街井底巷;有一人是裴炎,好生的方头不劣也!(窦鉴云)您可怎生怕那厮?(正旦云)哥哥不知,听三婆说一遍咱。(窦鉴云)你说,俺试听咱。(正旦唱)
【金蕉叶】那厮他每日家吃的十分酩酊,(窦鉴云)他怎么方头不劣?(唱)他见一日有三十场斗争。他吃的来涎涎邓邓,(窦鉴云)他这等厉害,好是无礼也!(唱)他则待杀坏人的性命。
(窦鉴云)那厮这等凶泼,每日家做甚么买卖?(正旦云)他卖狗肉,他叫一声呵,(唱)
【寨儿令】那厮可便舒着腿脡,他可早叉着门木呈,精唇泼口毁骂人。那厮他嘴脸天生,鬼恶人憎。他则要寻吵闹,要相争。
(窦鉴云)这等凶恶!您若恼着他呵,他敢怎的你?(正旦唱)
【幺篇】他去那阁子里扳了窗棂,茶局子里摔碎了汤瓶。他直挺挺的眉剔竖,骨碌碌的眼圆睁,叫一声:白日里要见簸箕星!
(张弘云)窦鉴哥,这厮好生无礼也!三婆,你看茶汤去。(正旦云)二位哥哥则在这里,三婆看茶客去也。(下)(窦鉴云)兄弟,你近前来:可是这般恁的……(张弘云)理会的。(下)(窦鉴云)兄弟这一去必有个主意。我且在此茶房里闲坐,看有甚么人来。(张弘扮货郎挑担子、插刀子上科,云)自家是个货郎儿。来到这街市上,我摇动不郎鼓儿,看有甚么人来。(裴旦上,云)妾身是裴炎的浑家。我拿着这把刀鞘儿,去街上配一把刀子去。(做见张弘科)(裴旦云)肯分的遇着个货郎儿,我叫他过来试看咱。(拿刀子入鞘儿科,云)这刀子不是俺家的来!(张弘背云)谁道"是俺家的来",这刀子是我卖的!(裴旦云)物见主,必索取。是我的刀子!(张弘云)是我的!(闹科)(正旦上,云)街上吵闹,我试看咱。(见科,云)原来是裴嫂嫂。你闹做甚么?(裴旦云)这厮偷了我的刀子!(正旦云)茶房里有司公哥哥,你告去,他与你做个证见。(裴旦云)你说的是,我扯着他告去。(裴旦做见窦鉴科,云)哥哥,这厮偷了我刀子!(窦鉴云)怎么是你的刀子?(裴旦云)这刀子鞘儿现在我家里,怎么不是我的?(窦鉴云)我不信,将来我看!(裴旦云)哥哥,你看这鞘儿是也不是?(窦鉴云)真个是这刀子的鞘儿。兄弟,与我拿住这妇人者!(张弘云)理会的。(做拿住打科,云)招了者!招了者!(裴旦云)哎哟!他偷了我刀子,你着我招甚么?(正旦唱)
【鬼三台】则这贼名姓,劝姐姐休争竞。(裴旦云)这刀子委的是我的,你怎生打我?(正旦唱)走将来便把那头梢来自领,赃仗忒分明,不索你便折证。小梅香死的来忒没影,李庆安险些儿当重刑!第一来恶孽相缠,第二来也是那神天报应。
(窦鉴云)兀那厮,你快招了者!(张弘脱衣打科,云)我打这厮,招了者!招了者!(裴旦云)打杀我也!本是我的刀子,可怎生屈棒打我?(张弘又打科,云)不打不招,你快招了者!(裴旦云)罢、罢、罢,我且屈招了。(正旦唱)
【调笑令】你可便悄声,察贼情。(正旦云)司公哥哥,你来!(张弘云)怎的?(正旦唱)比及拿王矮虎,先缠住一丈青。批头棍大腿上十分楞,不由他怎不招承!向云阳闹市必典刑,(裴旦云)三婆,你救我咱!(正旦唱)杀么娘七代先灵。
(裴炎带酒上,云)问三婆讨我那狗肉钱去。(见正旦科,云)三婆,还我那狗肉钱来。(正旦云)哥哥,狗向钱有;那阁子里有人唤你哩!(裴炎见裴旦跪着窦鉴科,云)大嫂,你为甚么跪在这里?(裴旦云)我招了也。(裴炎云)你既招了,咱死去来。(窦鉴云)兄弟,有了杀人贼也!将这厮绑缚定,往开封府见大人去来。(裴炎云)罢、罢、罢,好汉识好汉,跟着你去。(正旦唱)
【尾声】到来日裴炎不死呵教谁偿命?杀了这丑生呵天平地平!我想这人性命怎干休?我道来,则他这瓦罐儿破终须离不了井。(下)
(窦鉴云)拿着赋人见大人去来。大尹多才智,公事今完备。拿住杀人贼,少不的依律定其罪。(同下)
第四折
(官人领张千上,云)老夫钱大尹是也。因为李庆安这桩事,我着窦鉴、张弘察访杀人贼去了,这早晚不见来回话。张千,门首觑者,若来时,报复我知道。(张千云)理会的。(窦鉴同张弘拿裴炎上,云)自家窦鉴、张弘的便是。拿着这厮见大人去。可早来到也。张千报复去,道窦鉴、张弘拿的杀人贼来了也。(张千云)报的大人得知:有窦鉴、张弘拿的杀人贼来了也。(官人云)与我拿将过来!(张千云)理会的。拿过去!(窦鉴拿见科,云)当面!大人,俺二人拿住杀人贼,是裴炎。(官人云)果然是裴炎!兀那厮,你是杀了王员外的梅香来么?(裴炎云)大人,委的不干李庆安事,是我杀了王员外的梅香来;饶便饶,不饶便杀了罢。(官人云)张千,将李庆安一行人都与我取上厅来。(张千云)理会的。将李庆安一行人取上厅来!(张千拿李庆安上,见官人科,云)当面!(官人云)李庆安,有了杀人贼也。张千,开了他那枷锁。你无事了也,还你那家中去。(李庆安云)你孩儿知道。我出的这衙门来。(孛老儿上,见科,云)孩儿也,为甚么开了你这枷锁?(李庆安云)父亲,有了杀人贼也;大人爷放俺还家中去。父亲,咱家中去来。(孛老儿云)既然有了杀人贼,饶了你也;谢天地,欢喜煞我也!孩儿,那王员外告着你杀人;"告人徒得徒,告人死得死"!早是有了杀人贼,你便是无罪的人;若无杀人贼呵,你便与他偿命。我偌大年纪,谁人养活我?我告那大人去:冤屈!(官人云)兀那老的,为甚么叫冤屈?(孛老儿云)大人可怜见!早是有了杀人贼,俺便无事了;若无那杀人贼呵,将我孩儿对了命可怎了?大人可怜见!常言道:"告人徒得徒,告人死得死。"王员外妄告不实,大人与老汉做主!(官人云)这老的也说得是。张千,与我唤将王员外那老子来!(张千员)理会的。王员外,唤你哩!(王员外上,云)老汉王员外。衙门里唤我,不知有甚事?我见大人去。(见科)(官人云)王员外,是裴炎杀了你家梅香,见今有了杀人贼也。这老的说"告人徒得徒,告人死得死",您与他外边商和去。(王员外云)理会的。(孛老儿云)大人,我其实饶不过这老子!(同出衙门科)(王员外云)亲家,亲家,是我的不是了也,你饶了我罢!(孛老儿云)甚么亲家!你怎生告我孩儿是杀人贼?我不和你商和。(王员外云)既然不肯商和,我唤出女孩儿闰香来,看他说甚么。(做唤科,云)闰香孩儿行动些!(正旦上,云)父亲,唤我做甚么?(王员外云)孩儿,如今李员外告我妄告不实,你央浼他去:饶了我罢。(正
旦云)既然有了杀人贼,他告父亲妄告不实。父亲放心,不妨事,我与庆安陪话去。(王员外云)孩儿,你上紧救我咱!我倒陪奁房断送孩儿与庆安成合了旧亲,则着他饶了我罢!(正旦唱)
【双调】【新水令】往常我绣帏中独坐洞房春,谁曾见勘平人但常推问?罪人受十八重活地狱,公人立七十二恶凶神。如今富汉入衙门,便有那欺公事也不问。
(王员外云)孩儿也,那老的说:"告人徒得徒,告人死得死。"大人教俺商和哩。孩儿也,他若饶了俺呵,我倒陪三千贯奁房断送与他;你和他说去。(正旦云)理会的。(正旦见孛老儿跪科,云)公公,怎生看闰香孩儿的面,饶过俺父亲咱!(孛老儿云)闰香孩儿,我不饶过你那老子!(正旦见李庆安,云)庆安,看我之面,饶过俺父亲者!(李庆安云)小姐,早是有了杀人贼;若无呵,我这性命可怎了也?(正旦唱)
【乔牌儿】当日个悔亲呵是俺父亲,赤紧的俺先顺。耽饶过俺便成秦晋,咱两个效绸缪夫妇情。(李庆安云)我便将就了,俺父亲他可不肯哩。(正旦云)我去公公行陪去。(正旦见孛老儿科,云)公公,可怜见俺父亲咱!(孛老儿云)孩儿也,不干你事,我饶不过他!(正旦唱)
【雁儿落】我则是为夫呵受苦辛,告尊父言婚聘;访贤达尽孝顺,不索你相盘问。
(孛老儿云)闰香孩儿,不干你事。我饶不过你那父亲。(正旦唱)
【得胜令】您孩儿须告老尊亲:不索你记冤恨;我与那庆安言婚聘,合成了两对门。也是俺前生,赤紧的俺两个心先顺。告你个公公:你则是耽饶过俺老父亲!
(正旦云)庆安,俺父亲说来:倒陪三千贯奁房断送,着我与你依旧配合成亲,你意下如何?(李庆安云)既是这等,我与父亲说去。父亲,俺丈人说来:若是俺饶了他,他倒陪三千贯奁房断送,将闰香依旧与我为妻。咱饶了他罢!(孛老儿云)孩儿,当初他不告你来?(李庆安云)他告我,不曾告你。(孛老儿云)大人将你三推六问,不打你来?(李庆安云)他打我,不曾打你。(孛老儿云)若拿不住杀人贼呵,可不杀了你?(李庆安云)他杀我,可不曾杀你。(孛老儿云)我把你个犟小弟子孩儿!罢、罢、罢,我饶了他罢。(王员外跪谢科,云)既然亲家饶了我也,咱见大人去来。(做同见官人科)(孛老儿云)大人,我饶了他也。(官人云)既然你两家商和了也,一行人听我下断:裴炎图财致命,杀了王员外家梅香,市曹中明正典刑;窦鉴、张弘能办公事,每人赏花银十两。将老夫俸钱给与李员外做个庆喜的筵席,着李庆安夫妇团圆。您听者:则为他年少子衔冤负屈,泼贼汉致命图钱。梅香死本家超度,将前官罢职停宣。富嫌贫悔了亲事,倒陪与万贯家奁。窦鉴等封官赐赏,李庆安夫妇团圆。
题目王闰香夜月四春园
钱大尹智勘绯衣梦
正名李庆安绝处幸逢生
狱神庙暗中彰显报